【天台】白月光
白月光
偶尔王天风会怀念起那个晚上的月光，白白的光落在那个青年的脸上，看上去好看的很。于是满心里塞得都是欢喜，想说是看呐，这可是他王天风教出来的徒弟。
他毒蜂什么时候眼光差过。
想着这句话的时候王天风往往在马棚里洗那匹马。其实明台和他那匹宝贝马感情挺深的，可惜带不走。王天风给牵到专门配给教官的那个马厩里了，也没怎么多想，就是不太乐意那匹被他洗过几天的马再给别人骑了去。
其实一想起这件事王天风挺想笑，那小子志得意满的冲在前头，满心欢喜的等着看他老师替他洗马，大概还想在他洗马的时候晃过去冲他笑两声嘚瑟两下，可惜一次也没见着。
他走之前还跟他讲说特遗憾来着。
说的时候眼睛亮亮的，就跟他双手使枪打了全部十环之后死盯着他瞧那模样如出一辙。
是挺遗憾的，王天风也这么觉得。
好不容易绑过来的得意门生，这训还没训够揍还没揍爽呢，怎么就毕业了呢。
好不容易见着个那么干净的人，怎么一眨眼，就沾人血，滚去那个危机四伏又肮脏不堪的战场里去了呢。
……哦，是了，是他一手推他进去的，偶尔看他步子迈的小了，还踹上两脚。也就没处责怪了。
一开始的时候王天风一直有个错觉，就好像他不是领了个新徒弟，而是养了只猫。还是娇生惯养的那种。到了个新地方先张牙舞爪，被教训两下知道疼了还呜呜叫上两声，毛被捋的开心了还能撒个娇。
每一次一场训练下来，一张俊脸糊了满脸泥，偏偏特意从他面前绕一圈儿，老子又是第一这几个大字就差没刻在脑门上了，那猫尾巴翘的老高。
弄的王天风又是想笑又是想往那不听话的猫儿头上呼噜两把毛。
可惜他得保持着不苟言笑的模样，嘴角向下拉着，在那猫儿望过来的时候狠狠瞪上一眼，人走远了才柔和下嘴角的弧度。
他知道明台在等什么，偏偏那几个字王天风就是说不出口。
挺累的，说实话。
可也没别的办法。
明台临走的那天晚上，王天风做了场梦。
其实他很久没有做过梦了。早年刚入这行的时候，夜夜都是被噩梦惊醒的，伸手一摸后背都是一手的冷汗，后来日子过得久了，一颗心里外里全都是磨出来的老茧，有些事早就给埋了起来，哪怕是梦里也懒得想起。
他梦见明台给捆在了行刑台上，满脸满身的伤，眉心中央抵着把枪，再一看，哦，这枪在他手上。
他就听见他自己说了，他说明台啊，怪不得他，怪不得他。
明台还是那副傲气的不行的样子，一双眼儿死死盯着他，咬牙切齿的骂了声混蛋。这让王天风有些恍惚，他说明台啊不是说了不准骂我的么，于是扳机就扣了下去。
然后他就醒了，打开窗子一看，月都还没上中天。
他站在窗子前头，冷风呼啦啦灌进来，一会儿背后湿的一片就干透了。他站在那里发着呆，就想着，他怎么就扣了扳机了呢。来回来回没想通，他怎么就忍的下心扣了那扳机了呢。
他王天风一枪崩了谁都不带半分颤的，可怎么就能一枪杀了他呢。
即便是梦里头，也不行。
第二天一大早，王天风顶着个黑眼圈出来，给林参谋看见了，那也是个老狐狸，一看就心里门儿清了，腆着一张脸笑的挪掖：“怎么了？舍不得？”
王天风眉峰一扬望过去，噎了半天没挤得出来一个字，余光瞟见明台带着于曼丽走了过去，于是一言不发走过去，好不容易解了林参谋那里的尴尬。
他听见林参谋在那里嘀咕了，他说毒蜂随口扯个瞎话跟喘气似的，也有说不出来话的时候。
明台也看见他了，人都走到接他们离开的那辆车边上了，硬是给刹住了脚，偏偏也不知道想着什么，僵在那里，不肯回头。
于曼丽也觉着奇怪，回头看了王天风一眼，转过去摇了摇明台的胳膊，可是那小子就是不肯回头。
王天风也就在不远处站着，再没走近一步。
他想着就是走过去还能说什么呢，该说的话头天晚上都说了个干净，该给的东西给他了，想着就跟他王天风还守着他一样，该收下的东西都收下了，好像那不听话的猫儿还翘着个尾巴在他面前嘚嘚瑟瑟的乱晃。而且那天还有那大好的月光陪衬着，也就什么遗憾都没留下。
不就是舍不得么。
后来像是司机在那车里头催了，大概是敲了两下车窗，那小子就像是被惊了一下，王天风都几乎能看见他身后那尾巴都给吓得直竖。那小子一瞬间想回个头，头回了一半硬被自己给克制住了，伸手一开车门就拖着于曼丽坐了进去，就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于曼丽冲着他直回头。
于曼丽。这个姑娘王天风打心底也是喜爱的，他很久没有见过那么有血性的女孩儿了，何况身手判断力意志力都是拔尖。
不是这样的人，他怎么肯把她配给明台做搭档。
只不过还是，一个人吃饭的滋味，总比不过两个人的时候。
王天风不承认那个叫吃醋。
刚开头的时候是他王天风端着饭碗和明台一桌的，他理由的好，谁让明台一屁股坐他常坐的桌子边上了呢，他不赶人走，是他宽宏大量。
后来他发现他挺喜欢看明台吃东西的样子的，小少爷吃饭有教养，偏偏改不掉塞一嘴东西的习惯，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，跟包子一样。
特好玩。
后来他没事找他聊天的时候就爱给他塞点橘子什么的，偶尔一好心还替他剥了个皮。明台也是接的爽快，三四瓣橘子一塞，腮帮子又鼓起来了。
王天风其实觉着自己这样挺变态的，不过也没什么所谓，他变态的地方多了去了，害怕这一项么。
他就站那里瞎想着，眼睛就落在明台那从车窗里露出来的后脑上后来车一开，就连明台那梳的一股大少爷气的头发都看不到了。
谁开的车啊，不识相，回来得受罚。
王天风拍拍手，回头瞪了不远处的林参谋一眼 ，继续训他的学生去了。
后来日子久了，王天风想起明台的次数也开始少了点。他一直听不到明台在上海的消息，那挺好，至少说明他还顺顺当当的活着。
他又收进了几个新的学生，其中有一个，眉眼长得也是端端正正的，偶尔几个角度看过去，像极了明台。他留过几次心，后来也就没这么干过了。
还是比不上那小子。
也再没哪个值得他那么用心了。
王天风说不上来对明台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，他早早参了军进了军统，整天刀枪里滚过来的人物，满手满身的血，哪有什么心思去想些感情上的事情。加上他心气也高，没谁入得了他的眼。
该多谢他在军校里的时光了，安稳些了，偶尔有些闲心，想想那些个有的没的。
只不过能想到的都是明台。
那个晚上明台撇着嘴说以后想这个地方的时候他挺开心的，不，特开心。也说不出来为什么，就是不自觉的一脸笑。
王天风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明台能多挂念自己一些，还是早早能忘掉自己的好。其实怎样都行，只要以后明台沾了满手鲜血，一只脚踏出了悬崖的时候，不恨他就好。
……恨也就恨吧，怎么说都算个惦念。
想这些的时候，王天风坐在他没事儿和明台聊天的台阶上，夜风有些凉，抬眼还能瞧见和那天晚上太过相像的白月光。
FIN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