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蔺苏】艳阳时候
艳阳时候
蔺晨进屋的时候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案几上那柄长剑。
“送你的。”梅长苏头也不抬，伸手翻了一页书过去，纸张陈旧翻动时候声音脆中带着沙。
蔺晨一听心里头有些乐呵：“我听闻江左盟宗主半月前与那剑宗的宗主约了在剑阁上一见，江湖传言两人一见面便大战几百个回合，彼时剑阁之上不见人影只见余光，刀剑相撞之声……”
“蔺阁主不去说书还真是屈了大才。”梅长苏笑了声，伸手把剑一拾就往蔺晨那里扔过去。
剑不比书册，到底重上太多，蔺晨往前一步弯腰伸手一接，倒是堪堪给接住了。也不说话，手腕一抖长剑出鞘，登时屋内亮了三分，剑色晃晃如秋水，煞人的很。
“好剑！”蔺晨不由得脱口赞了一声，继而又冲着梅长苏挤眉弄眼：“嘿，我说，人送你的宝剑，你就这么给我了，亏你也舍得。”
梅长苏好不容易舍得抬眼看他一眼了：“不舍得，就当抵了这几年的药钱。”
“要抵药钱这一把剑可不够啊我跟你说……”
“那我屋子门前一块地也送你。”梅长苏伸手撑着案几摇摇晃晃站起来，面上带着几分笑意：“你舞个剑给我看。”
蔺晨看了他好半天。
那个时候阳光从梅长苏身后的窗子里头照进来，以至于蔺晨半点看不清他面目，只隐约知道他是在笑的，惯常那种笑意，清浅，带着三分情意的那种笑。
于是乎蔺晨屈着食指在长剑上头轻敲，铮然一声如龙吟，掺着蔺晨一声好在里头。
蔺晨舞剑是好看。翩若惊鸿矫若游龙，一身白衣翻飞，宽袍广袖随着剑招鼓着风扬起，几分魏晋余韵，又胜于魏晋英姿勃发。人说这琅琊阁的少阁主是这江湖上头一份的风流，谁人都比不上他这天地间快意潇洒的风姿，太出尘又太超脱于世。
快意。
梅长苏就站在门廊底下看着，脸上浮起些笑意。那个时候蔺晨挂在檐下的那个铃铛一个劲儿的响着，扰的他有些心烦意乱，他望过去蔺晨舞剑的声音，又觉得眼睛有些花。
他年少时候，也是喜欢穿那样一身白来着。
现在倒不是不喜欢，只不过蔺晨说他这个惨淡样子要是再裹着一身白，显得憔悴。
那时候梅长苏冲他翻白眼，说是换个色还能立刻身体倍儿棒面色红润不成？
蔺晨在那儿麻利就把自己那身淡蓝绣暗纹的外套一脱往他身上一罩，退后三步上下一打量，说是……明媚。
被梅长苏糊了一脸的书。
这一个晃神间蔺晨收了剑一纵身到了他眼面前，眯着眼睛看着他笑，他说怎么着，羡慕啊？
梅长苏冷笑着说羡慕你大爷。
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落到蔺晨怀里头了，指尖触碰到剑柄的一瞬间出乎于本能的握紧，又整个落在蔺晨的掌中。方才的舞剑让蔺晨整个身子都热起来，连带着掌心都热的像一块炭火，烧的梅长苏冰冷的手背都开始发起了热。腰间也覆上炽热的手掌，隔着厚厚布料贴合他腰上纹路。
蔺晨凑在他耳边说了句不谢。
梅长苏他……很久很久，没有碰过剑了。
那个时候他顺从着蔺晨的一举一动，借着他的力挽了个漂亮的剑花，剑尖连点着当空一刺继而一个回环，恰恰好此时风起，不远处桃花林子里头落花飞了一地。
一片花瓣被当空一刺一分为二，一半落于尘土，一半落在他眼睫。
蔺晨身体的温热对他从来都毫无保留，他的胸腹贴着他的脊背，腰身又被环的极紧，直让梅长苏的身子也发起了热。
“长苏，血热否？”
那个时候梅长苏的记忆止于遥远的曾经，不到片刻便一路回溯，再之后不过摇晃在他眼前的长剑，剑刃亮的晃花人眼。他还记得那些剑招，借着蔺晨的力度尚可以一招一式都比划的完美，所有欠缺的力道尽管让蔺晨去补足，铮铮然的剑鸣盖过了风声盖过了檐下铜铃盖过了呼啸而来的记忆。
梅长苏大笑出声。
快意。
蔺晨能感受的到梅长苏胸腔的震颤，也忍不住随着他大笑起来，脚底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摔了出去，倒还记得把梅长苏裹在怀里头，半点没让伤着。
脱手的长剑飞出插在廊柱上头，剑柄颤的正欢，连带着剑穗都飞舞的漂亮。
梅长苏仍在大笑，仰面朝天看得见天上卷舒的浮云，笑着笑着呛咳起来。蔺晨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，一手枕在脑后，一手轻轻替梅长苏舒缓着气息。好不容易梅长苏缓过来了蔺晨才低眼看他，那时候梅长苏面色落着红眼角带着点儿泪，发丝凌乱糊了一脸，再没有半点往日那副超然出世的样子。
蔺晨看着觉得挺满意。
他觉得自己挺喜欢梅长苏那样大笑的。
快意。
后来那柄剑被蔺晨收起来了，倒也没见他怎么用过，他说这剑啊到底是别人送给你的，我替你守着就好了。
再后来蔺晨去金陵的时候带着那把剑，他给那剑取了个名字，叫烈阳。
梅长苏嫌难听来着。
再后来那把剑陪着梅长苏去了北境，再后来又回了廊州，被蔺晨拿着当初收着它的长匣子收好了，埋在了屋子前头。
屋檐下铃铛倒还是常常随风响动的。
FIN
